关山两重

《歪打正着》十七

李民衡得去下一家店里巡视，两人不顺路，但还能继续再走一段。

 

路过一间镖局的时候，李民衡指了指：这家镖局是我发小家开的，不过他最近有事不在城里，你俩暂时见不了面。他功夫特别好，有机会可以让他教你几招，也不至于遇到人贩子只能束手就擒。

柳岷析瞥他一眼，嫌他哪壶不开提哪壶。

上午正是集市热闹的时候，路上车马人流不少，柳岷析个子又小，哪怕慢慢走也还是会被来往的人剐蹭到。一步的距离化作两步走，李民衡也不催，只是不动声色的走到靠近路中央的那侧。

从小到大，他总是习惯了跟在别人身后，笼罩在他们投射下的阴影里，从一个，到另一个。

又在很多时候全力去追随，眼巴巴的等着盼着，那从远方归来的，又终会在每一天、每一年、一次次离开他的身影。

而现在

小心将纸鸢护在怀中，阳光从李民衡在的那个方向照过来，柳岷析隔着面纱朦胧的看着地面并肩而立的两人的影子。

他好像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结果。

往远离那人的方向靠了靠，又迈了个大步子朝前跨过去，李民衡不懂这人又在干嘛，只是看着他往哪里走自己也跟着过去，没想到这小少爷反而不乐意，说：你先别动，就在这里站着！

然后他就站在那里，看金小柳挪着步子一会左边走走，一会前面靠靠，没等他捋出个所以然，见他好像很满意的样子，隔着面纱都知道是在笑，又说：好了，继续走吧。

两人能一起走的这段路不长，很快就到了下一家店面。反正一会他就回去了，也不用什么郑重的告别，李民衡说：那我先进去了。

然后转身准备往里走的时候，却听见小少爷在他身后喊住了他。

把在怀里搂了一路的纸鸢郑重的递给他，金小柳说：你先拿着吧，我怕回去的路上刮刮蹭蹭，再给弄坏了。

回李家的那段路一直很繁华热闹，觉得他说的有道理，李民衡把纸鸢接了过来。

 

只见金小柳将纸鸢交给自己后，后退两步，把帷帽摘了下来，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终于解除了这一路的束缚。

 

取下厚重装束的他笑得见牙不见眼。

 

不是客套的、礼貌的、抱歉的、讨好的，而是在这些天里，李民衡见他露出最轻松的一个笑。

 

给人的感觉就是，合该是最应出现在他脸上的笑容。

 

他说：那我就先走了

 

李民衡被他的喜悦感染，也笑着回他：好，那你先走吧。

 

然后两人各自转身朝着自己该去的方向走去。

 

柳岷析脚步轻快，先是三步并作两步，后来干脆在路上撒开步子跑了起来。

 

周围的人有些不解的看着这个在闹市卯足了劲朝前冲的少年，小心闪避着免得他撞到自己。

 

完全不在乎这些人怎么看他，帽子上的面纱卷着迎面而来的风在翻飞中呼呼作响，某一瞬间，它从柳岷析手中飞了出去，片刻就被远远的甩在身后。

 

他听见有人在叫他，你东西掉了。

 

柳岷析头也没回的喊道：不需要了！

 

没什么可留恋的，也没什么不舍，更不会后悔，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无论是伪装还是躲藏，反正他也再也不需要了。

 

和匆匆前行的路人擦肩而过，跨过地面上纠缠不清的重重人影，不属于他的东西不会为他停留，属于他的也不会一直走在他的身前需要他去追逐。

 

会有人坚定的选择他、期盼他，会有人慢慢的走，走过这十年，停在他身边。

 

不光是他们的影子，他们也会在阳光下牵着手。

 

刚才他做完了第一件，现在他要准备去做第二件了。

 

 

双手撑着膝盖在台阶下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抬头看着熟悉的大门，柳岷析几步走上去，深吸一口气，元气十足的大喊道：

 

“大哥！二哥！开门！我回来了！”

 

 

当天晚上，在下人告诉李民衡他救回来的小少爷迟迟还未回来的时候，他就知道金小柳不会再回来了。相较于他出现时的声势浩大，消失时的悄无声息，没人知道他的来路，也没有人清楚他的去处。

对于金小柳的消失，李民衡并不意外，更谈不上伤感。

好像一直背负着什么，又期待着什么，惴惴不安，像是干枯的枝头担惊受怕的飞鸟。

不属于这里，自然是会在某一天选择离开。

可既然选择离开，应该就是放下了负担或得到了期待，是想清楚接下来的路是要往哪里走了。

他应该祝福。

 

环顾了一眼自己的房间，李民衡正想着要把纸鸢先暂时放在哪里好，就听见有人急切的敲响他的房门。

这个点了，还会有什么事？

开门只见老管家喜形于色，脸上笑眯眯的，手里还拿了一张看起来薄薄的东西，看起来像是请帖之类。

谁家会这么晚了还来送请帖？

疑惑的从管家颤巍巍的手里接过，李民衡翻开看了一眼就木在那里。

“这！这请帖是谁送来的！”

明明请帖上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但李民衡还是不相信自己看到的，非要从别人口中再确认一遍才能安心。难得看从小就稳重成熟的六少爷如此激动，上一次还是知道金家的小公子回来的时候，终于走到拨云见日的这一天，他也是从心坎里为他们家少爷高兴：是金家派人送来的！就在刚刚。

 

“说是他家小少爷，请少爷您务必在明日上午九时前往金府，与之一见！”

———————————————————————

爱不是易碎品

有了安全感，就甩开负担往前走吧

明天更新最后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