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山两重

心事万重
已停笔,脑洞不授权

《歪打正着》七


柳岷析觉得自己像是看了一场回马灯。


先是站在自家的院子里,一个花瓶在他脚边应声而碎后,他看了一出前几天自己和哥哥们大发脾气的闹剧。


一转头,场景变成了外祖父家的正厅,在那里他见到风雨兼程赶了许多天路,只为能来给他过生日的二哥,然后从他那里接过了自己的生辰礼物。是一枚白玉玉佩,他从第一眼就特别喜欢,当即把那玉挂在了身上。


眼前得景象再次变得虚无缥缈,他见到了更小一些的自己。那是在刚到柳家不久,他看着堆在自己房间里玲琅满目的纸鸢,瘪着嘴眼泪憋着不肯掉下来,委屈的要命。他想起来了,那时候自己哭着闹着要纸鸢,外祖父就命人从全城买来了所有样式的纸鸢,大的小的、简单的花哨的、喜鹊老鹰燕子蝴蝶各种样式,看的人眼花缭乱。


可那都不是他想要的,因为这些都和他在家时母亲给他做的不一样。


然后他恍惚间又回到了在母亲去世后自己被接走的那一天,看着自己在金家门口的马车前抱着大哥的胳膊不肯松手,哭到嗓子哑到声音都发不出,却还是被人一根根拨开手指,塞进车厢,看着家的方向越走越远。


再往前走,他来到了一个花园。


整体的样子和现在并没有很大的改变,他知道,这是金家的花园。他记不清这是什么时候了,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身边一个人都没有。那里只有还是个小不点的自己,拿着板凳站在假山旁,想要去够挂在上面的,母亲新给他做的纸鸢,他太小了,已经把脚尖垫到最高,指尖伸到最长,也还是离得好远好远。看着在不平整的石头上摇摇欲坠的板凳,柳岷析伸手想要扶住小岷析,却在他的手还没有触碰到的时候,被一个稚嫩的声音打断了。


“哎你别动!”


嗯?有人能看见自己?


不知道什么时候,从通向前厅的回廊跑来了一个男孩。这孩子比小时候的他高了不少,小腿颠颠的,径直穿过了自己,跑到站在凳子上的小岷析身边一把抱住差点就要掉下去的他。


原来不是跟自己说的啊。


找了个连廊下阴凉的地方,柳岷析一路过来酸涩但心情被冲淡了点,津津有味的看着这两个小孩,他倒是还真不记得小时候见过这个小朋友。


“你干什么呀?为什么不让我动......”


被人打断了自己的计划,奶声奶气的抱怨着,柳岷析可太了解自己了,那时候的他估计觉得,这人怎么这么没有礼貌,不知道从哪儿钻出来,还一上就抱着自己,真是讨厌。


“刚才那样很危险,你不可以站在那里,会掉下去的。”


被人凶了也不恼,这小孩正经的可爱,一只手还拉着小岷析,怕他趁自己一个不注意再爬上去。


小岷析想挣脱,胖乎乎的小手使劲儿推攘着,可奈何两个人力气差的有些大,他实在是挣脱不开桎梏。他可怜巴巴的指着不远处的纸鸢,说:可是我母亲给我做的莺儿挂在那里了,我得把它拿回来。


假山的半山腰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听了这话,小男孩自告奋勇:“那你不早说,这还不简单,在这等着别动,我这就给你摘下来。”


那假山修的有些陡峭,常年不断的水流让上面长了不少青苔,湿滑无比。手脚并用,顺着为数不多可以落脚的地方灵巧的攀到挂了纸鸢的那处,没怎么费劲就取来了柳岷析心心念念的莺儿。小孩儿人不大动作倒是干脆利落,估计没少干爬树钻洞的事情,看得出,是和小岷析完全不同的孩子。


接过失而复得的纸鸢,宝贝的贴在胸前,小岷析笑得见牙不见眼,那男孩儿看着他笑,也站在旁边跟着傻乐。


眼前的场景又开始变换,越久远的回忆就越是模糊,闪过的也越快,到最后,只剩下断断续续的零碎片段,有很多他自己也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什么事情。但是刚才经历的那些都这么真实,这一路,他能听到花瓶破碎的清脆声音,还记得玉佩凹凸不平的脉络纹路,也能感受到憋着眼泪时发酸的眼眶和手指被人一根根掰开的疼痛。


所以说回忆完了着着实不怎么长的一生之后,自己是要死了吗?


可就这样死掉的话,也太冤枉了吧。


他记得自己是被人发现了的,那个人难道没有救他?这不应该啊。


那如果他救了自己,现在的话……


越来越多的问题在头脑里冒出来,在柳岷析思考的过程中,他的意识也在逐渐清晰,眼睛还是很沉重的没有办法睁开,但他感受到了自己被暖烘烘的柔软的包裹着,额头上还凉凉的,听到了耳边有瓷器碰撞的叮当,鼻尖嗅到了厚重的苦涩。这味道逐渐变得清晰,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抵在自己的嘴边,一股暖流顺着嘴角流了进来,然后


“咳咳咳!!!!!”


什么东西!好苦!


柳岷析平时最烦喝药,平常时候都不见得能老实喝完,更不要说现在。涩口的液体硬生生被他全都咳了出去,他还是觉得眼睛不怎么能睁开,但是精神却是被这口药灌得已经差不多清醒。他听见旁边传来女生惊奇的声音说,赶紧去通知六少爷,这小少爷好像要醒了。然后一人轻快的小跑着越走越远,看样子应该是去找他们口中的这位六少爷了。


感觉有人用湿润的毛巾轻柔擦拭着他唇边咳出来的药液,回想自己晕过去之前看见的那一队人和刚才听到的,柳岷析知道自己大概是被那人给救回来了。


潮湿雨水和泥土的腥气离他而去,原本厌恶的汤药的味道都显得那么亲切温和,劫后余生的喜悦和后知后觉的恐惧拉扯着,让他觉得鼻子发酸,本来干涩的眼眶里也蓄满了眼泪,借着泪水的浸润他总算是勉勉强强的能拉开自己的眼皮。


屋里的光线其实并不刺眼,但因为长时间的昏睡让他只能慢慢的睁开眼睛,加上眼前薄薄的一层泪水,更是只能看见一片模糊。他想说些什么,想问问自己到底在那里,却只能感觉到嗓子像是被灼烧一样的痛感和喉咙里传来无意义的呼哧呼哧喘气的声音。

 

“小少爷,您是要喝水吗?”


唇边再次被圆润温凉的瓷器抵住,但这次却没有闻到让人皱眉的苦涩,配合的张开嘴,清润的水流滋润了干涸的唇舌喉咙,发出满足的喟叹,锦衣玉食的小少爷活到现在从未觉得喝水也是如此幸福的事情。

 

“这是哪儿......”


“我......睡了多久?”


这几天的经历,让柳岷析从小在无忧无虑中建立起的信任崩塌得厉害,虽说是被人从那人贩子手中救出来了,但不知道现在身在何处让他依旧不是那么有安全感。所以刚醒过来眼都还没能完全睁开,第一句话,就是询问自己究竟被带到了哪里。


那侍女见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紧忙上去扶着,在他身后垫了两个靠枕,让他能坐的舒服些。

 

您现在在京城李家,是被我们府上的六少爷从外面救回来的。


您是前天晚上来的,现在已经是第三天的下午了。

 

柳岷析揉了揉自己睡得昏沉的脑袋,合着闹了半天,绕了那么一大圈,还是又回到这京城了。自己四月初二从家里出来的,那算算日子今天应该是四月初四,还好不算太久。算了,别管在哪里,能平安活下来就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也多亏他命大,遇上了这个李家的六少爷把他......


慢着


柳岷析是发了一整晚的烧又昏睡了接近两天,但显然脑子并没有被烧傻。


京城、李家、六少爷、这怎么听都觉得好像有些不对劲。


你们六少爷...叫什么名字?

 

其实问出这句话的那一瞬间已经是福至心灵。两眼发黑,柳岷析恨不得自己从来没醒过来,但又有点侥幸的觉得自己不至于那么倒霉,总不能刚出狼巢就又入虎穴。


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都到这一步了,他干脆破罐子破摔,早点了结也能早点给自己一个痛快。

 

 

我们六少爷啊,姓李名民衡。

 

大名李民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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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少爷:不如再睡过去


这回可没地方跑了(^_^)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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